陈露这话刚落,徐涛就抢着举手,嘴里还嚼着半块月饼,含糊不清地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个算不算?”
“算是算,”陈露笑着摆手,“但这是李白写的思乡诗,不算专门写中秋的。再说你把‘床前明月光’给漏了,罚你再吃块月饼补补记性。”她顺手塞了块带椰蓉的给他,徐涛嚼得更欢,眼睛却骨碌碌转,显然在使劲想下一句。
熊立雄挠了挠头,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说得字正腔圆,还特意把“婵娟”两个字拖长了音,陈露忍不住鼓掌:“这个好!苏轼的《水调歌头》,专门写中秋望月思亲的,露露女朋友有文化啊!”
熊立雄被夸得脸一红,刚要接话,就见徐涛急吼吼地咽下月饼:“我也想起一个!‘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他得意地扬下巴,“这是王建的,写大家都在看月亮,不知道谁的思念最浓,够不够中秋?”
邢成义正把冷却的月饼装进蒸笼布,闻言笑着点头:“够,这诗里的‘尽望’,就像咱们现在,不管在哪,抬头看的都是同一轮月亮。”他拿起块月饼对着月光照了照,饼上的石榴红在月色里透着亮,倒像把诗里的“秋思”都裹进了甜香里。
“我来一个冷门的!”陈露清了清嗓子,念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她指着窗外的桂花树,“王建这首里写的桂花,不就跟咱们刚才泼的桂花糖浆呼应上了?冷露打湿桂花,咱们用桂花拌馅,都是把秋味藏进吃食里呢。”
王店长靠在门边,忽然慢悠悠地接了句:“还有‘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白居易写的,中秋夜里望着月亮数圆缺,想的还是家乡。”她说着拿起块沾了面粉的月饼,“就像咱们这些人,天南海北凑在这儿,看着同一轮月,做着同一块饼,倒把‘望乡’过成了‘团圆’。”
小林蹲在地上捡模具,突然抬头笑:“我想起句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虽然不是直接写中秋,但全词都是中秋夜写的,小时候背这个,总想着苏轼是不是边吃月饼边问月亮的。”他这话逗得大家直笑,陈露故意冲邢成义扬眉:“听见没?邢大厨,古人中秋都得配酒,等会儿月饼送完了,咱们也分瓶果酒,就着月亮喝两盅?”
邢成义刚把最后一块月饼摆好,闻言擦了擦手:“喝酒可以,但得先对出下一句。”他看着徐涛,“刚才你念的王建那首,后两句是什么?答不上来,酒就归我了。”
徐涛脸一僵,抓着后脑勺直跺脚,熊立雄在旁边偷偷提示:“‘今夜……今夜……’”陈露故意咳嗽打断:“不许作弊!”正闹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被云遮了半面,王店长指着天笑:“你看月亮都替他着急了,这也是中秋一景——‘云破月来花弄影’,虽然不是写中秋的,但此刻用正合适。”
最后还是邢成义解了围:“其实不管哪句诗,写的都是一个理——月亮是引子,心里的念想才是真的。就像咱们做月饼,皮和馅是形,凑在一块儿的热乎劲儿,才是中秋的味儿。”他拿起块印着兔子的月饼,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块,“来,干了这块‘诗饼’,就算把中秋的念想都吃到肚里了。”
大家举着月饼往嘴里送,甜香混着诗词里的墨香,倒真觉得这寻常的月饼里,藏着千年的月光和说不尽的暖。
徐涛嚼着月饼,忽然一拍桌子,含混不清地吟道:“‘月饼圆圆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哎,这是我刚编的!咋样?有那股子味儿没?”他得意地晃着脑袋,指尖沾着的椰蓉掉在桌上,倒像给诗句加了个甜丝丝的注脚。
陈露笑着摇头,指尖在装红豆沙的碗沿画着圈:“我给你改改,‘月饼圆圆映窗纱,香风引得月来夸’。你看这厨房的纱窗上,月光和饼香缠在一块儿,可不就像月亮也来凑趣?”她说着拿起块带石榴籽的月饼,对着光举高,红珠嵌在白糕里,倒真应了“映窗纱”的景。
熊立雄忽然正了神色,慢悠悠念道:“‘阶前桂子落,灶上饼香浮。举头同望月,不必问归舟。’”他难得正经,陈露惊讶地挑眉:“可以啊!这几句把院子里的桂树、灶上的月饼全写进去了,最后那句‘不必问归舟’,是说咱们在这儿就是家,对吧?”熊立雄挠挠头笑:“昨晚跟我妈视频,她教我的,说这叫‘就地团圆’。”
邢成义正往蒸笼布上摆月饼,闻言停下动作,望着窗外的月亮沉吟片刻:“‘粉浆揉进三秋露,果粒藏来半盏春。笼开香漫街坊里,不似家园胜似真。’”他说的是做月饼的光景,粉浆里像揉进了秋日的露水,石榴籽里藏着春日的甜,最后那句“不似家园胜似真”,让喧闹的厨房忽然静了一瞬。
王店长抚着围裙上的面粉印,忽然接道:“我也凑两句老的——‘客舍中秋月,檐牙旧桂香。一盘新制饼,分与四邻尝。’”她指着门口,“刚才送了两块给对门的张大爷,他回赠了把自家种的毛豆,这不就是‘分与四邻尝’?”正说着,张大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小陈丫头,你家月饼太香,我家孙子吵着要再尝块!”陈露笑着应着跑出去,脚步声混着笑声,倒成了诗句的注脚。
小林蹲在地上整理模具,忽然举着个月亮形状的模子笑:“‘月在天边作玉盘,月在盘中化糯团。指尖捏出团圆意,不向婵娟借半分。’”他把模子往月饼坯上一按,清晰的月纹立刻印了出来,“你看,咱们亲手做的‘月亮’,比天上的还实在。”
徐涛听着大家吟得热闹,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瞥见灶台上没喝完的蜂蜜水,眼睛一亮:“‘蜜水甜如故乡井,炉烟暖似老屋灯。一块月饼分着吃,胜过他乡独自明!’”他念得又急又快,倒把众人逗笑了,邢成义拍他肩膀:“这句有劲儿!把蜂蜜水、炉火都写进去了,比刚才那句强多了。”
陈露忽然想起什么,跑到窗边摘下片桂树叶,蘸了点蜂蜜在桌上写:“‘桂叶沾香题秋句,饼皮裹甜藏月痕。莫问归途远不远,此刻同檐即亲人。’”她把树叶往徐涛鼻尖一扫,桂香混着蜜甜扑了他一脸,“这叫‘以叶题诗’,古人都这么玩。”
最后还是王店长收尾,她拿起块烤得最周正的月饼,对着月光照了照:“其实啊,最好的诗不在词里,在咱们手上——你看这饼上的纹路,是徐涛手抖压歪的;这颗石榴籽,是陈露从地上捡的;这层桂花浆,是立雄泼洒的……凑在一块儿,就是首活生生的‘中秋团圆诗’。”
话音刚落,烤箱“叮”地响了一声,新烤的月饼又熟了。大家围着烤盘伸手去拿,指尖碰着指尖,热乎气混着甜香漫上来,倒比任何诗句都更让人心里透亮——原来最好的才华,从不是妙笔生花,而是把寻常日子过成诗的热乎劲儿。
徐涛刚吞下最后一口月饼,突然一拍大腿飙出句英语:“The moon is round, the cake is sweet, miss my folks, can't sleep!”(月儿圆,饼儿甜,想爹娘,难入眠!)说完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尖沾着的椰蓉掉在熊立雄手背上,倒像给这句“诗”加了个甜滋滋的注脚。
“哟,这是偷偷报了英语班啊?”陈露笑着打趣,忽然也来了兴致,指尖在面粉袋上轻轻一点,念道:“Moonlight spills like silver thread, wraps our laughter in the shed.”(月光如银线,缠进棚中笑。)她特意指了指厨房角落的工具棚,那里堆着刚用完的蒸笼,月光正透过缝隙漏进来,真像撒了把银线。
熊立雄急得直挠头,憋了半天冒出一句:“Your smile, my cake, same moon above, no need to ache.”(你的笑,我的饼,共对同一月,不必暗自疼。)说完自己先红了脸,陈露故意撞他胳膊:“这句不错啊,把‘相思’说成‘不必疼’,挺会安慰人。”
邢成义正往盒子里装月饼,闻言慢悠悠接了句:“Flour on sleeves, syrup on cheek, home’s warmth, here we seek.”(袖上粉,腮边糖,家的暖,此处寻。)他举了举沾着面粉的袖口,又指了指陈露脸上没擦干净的桂花浆,众人看了都笑,原来最朴实的词句,藏着最真的景。
王店长从柜子里翻出瓶果酒,对着月光晃了晃,念道:“Wine in cup, moon in sky, strangers now, kin by and by.”(杯中有酒,天上有月,陌路相逢,渐成亲人。)她给每人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液里晃着月亮的影子,倒真应了那句“moon in sky”。
小林抱着刚刻好的饼干模子凑过来,模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中秋”二字,他笑着念:“Mooncake carries autumn’s kiss, shared with you, pure bliss.”(月饼载着秋的吻,与你分食,满是纯欢。)说着把模子往徐涛面前一递,上面还沾着点黄油,徐涛伸手去接,结果两人手一碰,黄油蹭在徐涛鼻尖,活像粘了颗小月亮。
“我来个长的!”徐涛抹了把鼻子,清了清嗓子:“Reds from pomegranate, whites from rice, steam curls up, tells a nice tale. No train home, but friends around, this mid-autumn, won’t fail!”(石榴红,糯米白,热气卷,故事甜。无车归,有友伴,此中秋,不缺憾!)他念得抑扬顿挫,最后还特意拍了拍胸脯,惹得大家直鼓掌。
陈露忽然指着窗外的麻雀,它正站在晾衣绳上啄羽毛,月光洒在它灰扑扑的背上。“Little bird, little bird, why linger here? Smell the sweetness, stay near.”(小雀儿,小雀儿,为何徘徊?闻这香甜,留下相伴。)她说着抓起块碎月饼扔出去,麻雀扑棱棱飞下来啄食,倒像听懂了似的。
最后还是邢成义收尾,他把分好的月饼盒往门口一摆,对着满屋子的笑语轻声道:“Words in Chinese, words in English, same moon, same wish.”(汉语词,英语句,同一月,同一愿。)话音刚落,徐涛突然喊:“我知道这愿是啥!——Eat more cakes, no need to pay!”(多吃饼,不用给钱!)
这话逗得众人笑得直不起腰,月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沾着面粉的英语词句上,倒像给这场热闹的“中西合璧”,盖了个亮闪闪的章。原来不管用什么语言,藏在词句里的暖,都是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