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执手话闲(1 / 1)

尤杉正坐在廊下磨一支玉簪,青灰色的玉料被她摩挲得温热,簪头的缠枝纹刚勾勒出个雏形,就被廊外传来的脚步声扰了心神。

姜玦披着件沾着暮色的披风走进来,腰间的短剑还在微微发烫,刚从演武场回来,他见尤杉握着玉簪发怔,指尖在粗糙的磨石上悬着,便知她又在想朝歌的事。

“在磨簪子?”他解下披风搭在栏上,声音里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哑。

尤杉抬眼,玉簪的棱角硌得掌心微痛:“你为什么要插手?”她问得直接,目光落在他渗着血痕的指节上,那是今早试新弩时被弓弦勒的。

姜玦弯腰拿起块细砂纸,替她按住玉簪打磨起来,砂粒摩擦玉石的沙沙声里,他忽然开口:“你虽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想改变妲己的命运。”

尤杉的呼吸顿了顿,玉簪从掌心滑落,被姜玦眼疾手快地接住。

这些日子她对着史册唉声叹气,对着星象图蹙眉不止,原以为藏得隐秘,却早被他看了去。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廊外飘的柳絮。

姜玦把磨得半亮的玉簪放回她膝头:“史书上的事,未必不能改。”他蹲下身,与她平视:“若找个人代替历史里该死的人,或许就能让命运转个弯。”

尤杉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映着廊外的晚霞,也映着她从未说出口的挣扎,她既怕篡改历史引来大祸,又舍不得看那个被后世唾骂的女子,真的落得那样惨烈的结局。

“可……”她刚要开口,就被姜玦握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带着演武场的烟火气,烫得她心头一颤。

“别想了。”他说:“先想想要去哪里玩。”

尤杉愣住时,姜玦已松开她的手,转而轻轻牵住她的指尖,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握剑、造机关磨出来的,触在她手背上,却温柔得不像话。

“之前总顾着赶历史的进程......”她忽然反手握紧他,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忘了好好体验两个人的相处。”

廊外的风卷着花香飘进来,尤杉望着远处渐暗的天际,忽然笑了,眼角却有湿意:“我在宫里那一两年,你要么征战四方跟着帝辛巡猎,要么替西岐查探军情,我们聚少离多。有时候夜里醒来,看着空荡荡的侧殿,总觉得像做梦。”

姜玦的指尖顿了顿。

他想起那年在朝歌,她被封为妃子的前夜,他在宫墙外站了半宿,看着她窗前的烛火亮到天明。那时他是商王有名无权的将军,隔着宫墙,也隔着不敢言说的心意。

“去往朝歌前.”尤杉抬起泪眼,望着他的眼睛:“能不能放下手头所有事,陪我好好玩玩?”

姜玦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低低地笑了,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指尖擦过她温热的脸颊:“好。”

“去南山看瀑布?”尤杉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子,“我听说那里的水潭能映出云影,像块大玉镜。”

“好。”

“去市集吃糖画?上次你说有个老匠人能画会飞的凤凰。”

“好。”

“去溪边摸鱼?在部落时我总跟妲改去,她总说我笨手笨脚……”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在这几日里补回来。

姜玦只是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好”,目光落在她被晚霞染成粉金色的侧脸,觉得这些年的奔波、隐忍,忽然都有了归宿。

廊下的玉簪还在散发着温润的光,缠枝纹的尽头,被姜玦悄悄补了个小小的“玦”字,晚风穿过廊柱,带着远处传来的晚钟声,尤杉忽然想起什么,拽着他往屋里跑:“快,我去拿件新做的披风,听说南山夜里会冷。”

姜玦被她拉着跑,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常年征战的人。

他看着她飘动的裙角,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忽然觉得,或许比起改变历史,眼下这片刻的相守,才是最该握紧的东西。

窗外的晚霞正一点点沉下去,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朝歌城。

妲改站在摘星楼的飞檐下,望着宫墙外连绵起伏的烽火台,青铜灯盏里的油脂燃得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白玉栏杆上,像幅被揉皱的帛画。

“娘娘是又在看西岐的方向?”女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北地的霜信该到了。”她轻声回话,将暖炉递过去:“巫祝说今年冬雪会来得早。”

另一名女奴捧着锦盒进来时,裙角还沾着夜露:“娘娘,是西岐来的密信。”锦盒里垫着晒干的艾草,熟悉的麻布信笺上,尤杉的字迹带着风沙的潦草:“族中老弱已安稳住下,田亩已种下冬麦,朝歌风声紧,若王师真要动武,需借娘娘之力护之周全。成败不论,永记娘娘恩情。”

妲改将信笺凑近灯火,看着墨迹在火光中微微蜷缩,窗外忽然掠过几只夜枭,凄厉的啼声划破寂静。

“阿杉,你是部落的眼睛,也是我最后的退路。”

“在看什么?”帝辛不知何时走到身后,青铜剑的寒光映在他瞳孔里。妲改迅速将信笺揉成灰烬,指尖在暖炉上烫出几个浅痕:“在想,今年的祭祀该用多少牛羊。”

帝辛盯着她发红的眼角,忽然道:“孤知道他们在传什么,说孤沉迷酒色,说西岐要取而代之!”

妲改看着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大王息怒,西岐偏远,不足为惧。”

帝辛的靴底在金砖上碾出沉闷的声响,他俯身捏住妲改的下颌,指腹的薄茧擦过她微凉的肌肤。宫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不足为惧?”

妲改的下颌被捏得生疼,却强迫自己扬起唇角,睫毛上沾着的夜露顺着脸颊滑落:“大王息怒。”她悄悄调整呼吸,让声音听起来愈发温顺。

帝辛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忽然瞥见她袖角露出的红痕,伸手便要去扯:“这是什么?”

妲改心头一紧,猛地将手缩进袖中,顺势叩首在地:“方才暖炉烫的。妾只是觉得,西岐山地崎岖,易守难攻,不如等开春再作打算。届时万物复苏,粮草充足,定能一举荡平!”她额头抵着金砖,能清晰地感受到砖石的冰凉顺着额角蔓延:“再说,妾还想陪大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殿外的夜枭又开始啼叫,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帝辛盯着她颤抖的肩背,许久才哼了一声:“也罢,便依你所言。”

脚步声渐渐远去,妲改仍跪在原地,直到宫灯的光晕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缓缓抬起头。

鬓角的发丝已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掌心的灰烬早已被风吹散,只留下几道浅浅的黑痕。她望着烽火台的方向,那里的星子正被乌云一点点吞没,像极了西岐此刻的命运。

“来人。”她轻声唤道,声音因脱力微微发颤。

守在暗处的女奴立刻上前:“去给驿传的老苍头传句话,说冬雪路滑,让渭水边的人备好渡船。”她顿了顿,指尖抚过栏杆上的雕花,那里的雪泥早已干涸:“告诉他们,我在朝歌等着开春的消息。”

夜风吹过摘星楼,铜铃的声响愈发细碎,像谁在黑暗中轻轻叹息。

妲改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烽火台的轮廓渐渐隐入夜色,青铜灯盏里的火苗终于稳定下来,将她的影子投在栏杆上,安静得像幅凝固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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