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密冰冷的雨丝敲打着玻璃,将那道狰狞的暗红血痕晕染得更加模糊,如同被水彩洗淡的罪恶印记。
雨水顺着玻璃滑落,与残留的血迹纠缠,带着一种被强行抹消却又无法彻底隐匿的残酷美感。
卧房内,苏桃桃仿佛被那冰冷的血痕钉在了原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指尖那处无形的灼烫红痕。凌烬那张被雨水浸透、在黑暗中凝视她的冰冷脸庞,那句无声却穿透灵魂的警告——“叶子。不能碰。”——在脑海中反复切割回放,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但更让她魂灵震颤的,是怀里紧紧蜷缩、叶片仍在惊恐颤抖的四叶草传递出的断续意念:
……囚徒……
……枷锁……
……碎裂……
囚徒?枷锁?碎裂?
这几个支离破碎的词如同冰冷的铁钉,楔入她混乱的意识。什么意思?那个人……那个被所有人畏惧、拥有着撕裂性冰冷力量的可怕存在……难道……才是被囚禁的?他身上那如跗骨之蛆的暴戾冰冷,是某种枷锁溢出的力量?而触碰那片“叶子”……会引发……碎裂?
苏桃桃的小脸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薄。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底深渊的边缘,黑暗中隐藏着颠覆她所有认知的秘密。
不能就这么僵在原地!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体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她不能只靠猜!窗外残留的“印记”,是唯一的线索!
苏桃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厚软地毯上爬起。她没有开灯,任由床头那盏蘑菇小灯昏黄的光线,微弱地描摹着她单薄的身影。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巨大的飘窗前。
冰冷的寒气透过玻璃渗入,让她裸露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那道被雨水冲刷的血痕就在眼前,暗红的、刺目的、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铁锈腥气。她强忍着再次涌起的恐惧和胃里的翻腾,伸出左手,冰凉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轻轻地触碰上玻璃——
不是血痕的位置。
是凌烬那只手,曾用力按下的窗框金属边缘!
没有直接的肌肤接触,只有冰冷的玻璃和坚硬的金属。但就在她指尖与冰冷的窗框“接触”的刹那——
一股庞大、混乱、狂暴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封印在潘多拉魔盒中的恶之飓风,透过冰冷的介质,轰然撞击上她的意识!
感官剥夺!不是用眼睛看、耳朵听,而是整个灵魂被瞬间拽入一片混沌翻涌、绝望嘶吼的意念风暴!
不是碎片化的低语。是狂躁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毁灭欲望的嘶吼!是冰冷的锁链勒进皮肉骨头摩擦的刺耳刮音!是灼热岩浆在黑暗地脉里沸腾翻滚的低咆!是无数细密、冰冷、如同活物的符咒烙印在血肉深层燃烧的痛苦啸叫!
这股混合了极致冰冷、焚烧、禁锢、毁灭和疯狂挣扎的意念洪流,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苏桃桃的神经!
“呃——!”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向后踉跄,如同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她轻薄的睡衣,心脏痉挛般抽搐着,指尖那片被无形“灼伤”的红痕仿佛燃烧起来,疼痛加剧!
核心!那是凌烬“核心”深处爆发出的……绝望囚笼的残响!
苏桃桃剧烈地喘息着,浅褐色的瞳孔因巨大的痛苦和冲击而微微涣散。她终于明白了那四片叶子的低语:
那不是比喻。凌烬他……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裂痕的枷锁之牢!他的“核心”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封印着!那溢散出来的冰冷暴戾气息,不过是那封印本身泄露出的、微不足道的“寒气”!
而她……或者说她指尖触碰那杯子上被印刻下来的“叶子”……那叶子与她本体的形态巧合的重叠……她的生命本源之力……竟能穿透封印的缝隙,触及那被禁锢着的、即将沸腾爆裂的黑暗核心!就像用火柴点燃了炸药桶边的引线!
那片印在杯子上的粉色小草图案,不啻于一把精准的、无意中指向枷锁裂缝的钥匙!而那裂缝……正濒临崩塌!
“……”苏桃桃靠在墙上,冰冷的水汽从背后蔓延上来,与体内的剧痛交织。恐惧从未如此真实,但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酸涩感,如同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微澜,压过了恐惧。
不是因为他的强大和可怕而恐惧。
而是因为她触碰到了那冰冷暴戾外壳下的……地狱。
圣樱学院停车场,偏僻角落。
冰冷的雨丝垂直落下,砸在湿滑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空旷的车位旁,一道修长孤绝的墨影静立雨中,正是从酒吧神秘离场的凌烬。
雨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锁骨线条流淌,浸透的黑发紧贴额头,苍白的皮肤在昏暗路灯下泛着异样的冷光。他微微垂着头,碎发遮挡着眉眼,看不清表情。插在裤袋里的右手在疯狂地握紧、松开,指节在湿冷的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即将错位的“咔哒”声!整条右臂紧绷得如同烧红的弓弦,肉眼可见地在黑色衬衫下细微却骇人地颤抖着!
他似乎在对抗体内某种即将冲破皮肤、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压抑到极点的、如野兽濒死般痛苦的呜咽声被死死扼在喉咙深处!身体周围的气温骤然降得更低,落在他身上的雨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瞬间崩碎!
就在这时——
一道雪亮的车灯刺破雨幕!
黑色的库里南带着一种沉肃威压的姿态,如同碾压水面的巨兽,无声地滑停在他几步之外。强光直射,将凌烬雨中僵立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更显孤绝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