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什么!”
“昨儿夜里是你在房里伺候,你帮老爷推腰的,莫不是你推得太急了?”
“不关我事,老爷完事儿的时候,就打发我出来了,今早我去的时候张寡妇已经偷偷从后门走了,老爷也遗了好多那物事,二夫人不让声张。”
哇,好家伙!
我听得入了迷,手里的动作都变慢了,可是想着温瑰行交给我的吃瓜任务,我扎完手中的纸马,准备去套话。
刚起身,一阵阴风突然在堂前卷起,火盆里没燃尽的纸钱又被吹到地上,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
“会不会是回魂?”
“嘘!快去后堂躲躲。”
两个小丫鬟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从帘后探头一看,外面一片寂静,其他人能躲懒的都走了。
我弯腰把地上散落的纸钱捡起来化在盆里。
又是一阵阴风,这次我也有些紧张,忍不住把温瑰行给我的黄纸攥在手中,想拆开化掉。
说来孙家烧纸也不太专业,都没有化一些纸钱给过路鬼神的。
以前我敬畏生死,但我不太相信鬼神,就算看到一些异常情况,也会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毕竟我从事这行,不能害怕。
时间久了,就开始尊重和理解各种习俗,但现在,我不得不信,这世上就是有玄而又玄的事情。
门口走进来两个身着皂衣的公人,他们看到我对视了一眼,好似有些疑惑。
听说孙家有儿子在县里衙门当差,莫非是连夜赶回来奔丧?
“这位小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其中一位问道。
“哦,我是来帮忙的,差不多回去了。”我搓了搓手臂,好冷啊。
两个公人目光落在我手上,突然脸色变了,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既然是七爷的人,那我们先走了。”
“啊?你们不是来奔丧的吗?”
其中一个露出无奈的苦笑:“我们哪敢跟七爷抢活,村西头也有一家,我们先去那边。”
我纳闷看着两人急匆匆地离开,前院一个人也没有了,静悄悄的,让我有种在公墓值夜班的感觉。
值夜班我们都会多带件衣服,可现在,粗布麻衣好冷啊。
回去的路上,温白氏挽着我的手,一路和我八卦孙家的事。
“有人看到张寡妇半夜回家,头发都是散的,还不知道怎么鬼混了一晚上,孙家偷偷派人围着她的屋子,明儿孙老爷当差的大儿子赶回来,可有好戏看。”
温白氏边说边搓手臂,我也觉得冷,冷得后背都开始发麻。
后面有个人影走上来,个子瘦高,行走速度非常快。
狭窄的村道上,这人影似乎没看到我们一样,飞快地从我们身边经过,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
“这人……”我忍不住疑惑呢喃道。
话音刚出,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温白氏茫然地问:“谁?哪有人?”
我听不清温白氏后面的话,霎时间的阴冷铺天盖地,让我猛地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
那人披着厚厚的斗篷,缓缓回头看向我。
兜帽之下漆黑一片,我看不清面容,但那个被提着的网兜,顺着那人转过来的动作,映着温白氏的灯笼光线,我逐渐看清了。
一个女人的头?
散乱蓬松的头发被黑衣人抓住提起,苍白的脸上表情惊恐、七窍流血!
提着人头赶路?温白氏看不见吗?
我眼前发黑,惶恐地看着那人朝我伸出了手。
一丝冰凉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继而是鼻尖,凉凉的,痒痒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一个黑色的头颅近在眼前,鼻息间全是阴冷的气息。
那个女人的头?!
“啊!”我反应过来,尖叫着躲开。
额角硬生生撞到木榻的侧栏,痛得飙泪,额头上的伤本来就还没好,这一撞,撞得我头晕目眩。
榻前的人带着戏谑的笑意,“一惊一乍。”
我看清周围的景象,这是温家的西屋,那间漏风的喜房。
“我,我怎么了?”我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吗?怎么躺在床上了?
“你绊了一跤,摔晕了,温……娘背你回来的。”
我茫然地看着床顶的红帘,仔细回想了一下。
“不对,我刚才见到一个黑影,拎着一个女人的头赶路,我是被吓晕的。”
“那娘怎么没看见,胆小如鼠。”温瑰行轻嘲一笑。
我胆小?
我处理过的尸体,说出来多的怕不是会吓哭你这秀才公子。
我挽起袖子,准备跟他说道说道,到底是谁胆小如鼠。
他却没打算理我,自顾自说道:“也就是这几年间,屡屡有异事暗涌,本府才……”
“才吓病了?”我调侃他,“不过,什么是本府?”
他微微愣怔,轻咳一声,解释道,“本州府才逐渐重视,你在孙家打听到什么了?”
我这才想起他要我打听孙老爷的死因,如实汇报:“听说是孙老爷跟张寡妇厮混,结果马上风猝死了,但是孙家要脸面,不认这个说法,也没有声张。”
“你交代我的事办完了,银子和身契可以给我了吧。”
温瑰行眉头一挑,冷冷地盯着我:“你想走哪里去?再去撞一次?”
“啊?我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这是陈苡诺撞的,我可没有这个勇气。
“收起你那些寻死觅活、拿契走人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在这里住下,这家养得起你们。”
他看我的目光冰冷而复杂,我不敢一直盯着探究,略略低头避开了。
温家人口众多,而且已经家徒四壁,晚上我若是不厚着脸皮跟温瑰行挤一张床,就只能去厨房抱着一堆草睡,我不想为了脸皮为难自己。
在我轻轻拉扯被角时,他幽幽地来了一句:“天亮后大概又有白事了。”
“干嘛,你又想吃瓜啊?”
“吃什么?”他突然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我。
“呃,就是打听小道消息的意思。”
“倒也不是很关心这些,但毕竟是府内的事。”他合上眼,似乎要入睡了。
什么府内的事情,需要你一个秀才公子去操心?
因为温瑰行是个病号,我也带伤,温家人挺容忍我们睡懒觉的。
我还是被院子里的哭声惊醒的,醒来时,天已大亮。
院子里的哭喊声一阵高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