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慢地向上托举。
最终,冲破水面。
林筝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泛着柔和冷光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挣扎着动了动手指,身体传来一阵迟钝的酸痛,但并不剧烈,好似之前那场爆炸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但林筝清楚的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
她记得爆炸时扑面而来的灼热,记得被冲击波狠狠砸中时的痛苦,记得意识沉入黑暗前的强烈不甘。
所以,是谁救了她?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清醒。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医疗室,各种她看不懂的仪器安静地运行着。
她身上穿着一套柔软洁净的白色病号服,皮肤上看不到任何伤口,连爆炸带来的灼伤都消失无踪。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林筝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个数据板。
他有一头火焰般耀眼的红色长发,松松垮垮的扎在身后,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透明。
男人的五官俊秀,嘴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赤色的眼眸里满是善意。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到她。
林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戒备没有丝毫松懈。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警惕,非但没有不悦,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一些。
他放下数据板站起身,缓步走到林筝的病床边。
“别紧张,孩子。这里是‘壁垒’舰队,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现在很安全。”
他停在一步之外,这是一个能让人感到舒适,却又不会被冒犯的安全距离。
“我是菲尔温,是这里的医疗师。”
菲尔温的目光在林筝身上扫过,眼里带着惊叹和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于怜爱的温柔。
林筝被这种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感觉对方的目光就像一个长辈在看一个误入歧途后浑身是伤却又倔强不肯低头的失足少女。
不过对方的话让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被帝国军方带走了。
林筝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不由得攥紧被子。
“你的身体很神奇。”
菲尔温像是没察觉到林筝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在爆炸中心找到你,按照常理你早该蒸发了。但你只是受了些震荡伤,内脏有轻微破裂和出血。”
他顿了顿,赤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你被送到医疗舱的短短几个小时内,那些伤势就自行愈合了。你的自愈能力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类。”
林筝指甲死死扣住手里的被子,才勉强维持自己镇定的表情。
被发现了?
心跳像失控的鼓点,急促敲打着耳膜。
“元帅!”
菲尔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微微躬身,脸上的温和被一种肃穆的敬意所取代。
门口的光线被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投下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
那人缓步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靠近,林筝才看清他的模样。
那是一张仿佛由神明亲手雕琢的面容,每一分线条都完美到了极致,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银白的长发下,是一双深邃神秘的紫色眼眸,淡色的双唇紧抿着,整个人显得格外冷漠。
身上是笔挺的墨黑色军装,肩章上繁复的徽记在医疗舱冷白的灯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
整个人逆着门口的光,轮廓被镀上了一层刺目的金边,看不清表情,却像一尊从古代神话中走出的冰冷神祇。
神圣又令人望而生畏。
林筝的心跳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周围机器运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不是因为眼前人的容貌,或者说不完全是。
因为眼前男人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扑面而来如同实质般,属于绝对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是无数次铁与血的洗礼,无数场生与死的决断,才能沉淀出的属于权力顶峰的威严。
秦炽。
这个名字瞬间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帝国最年轻的元帅,帝国的“壁垒”。
“她身体情况怎么样?”
秦炽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林筝身上,而是看着菲尔温。
菲尔温立刻回答,声音清晰而专业,“她的生命体征很稳定,身体各项指标均已恢复至健康人类的峰值水平,甚至在某些方面有所超越。”
“意识清醒,没有发现脑部损伤。但情绪上有强烈的应激反应。”
秦炽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医疗舱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菲尔温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秦炽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病床上坐着的瘦削的身影上。
林筝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退缩。
她能感觉到男人正在一寸寸打量着她。
林筝的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被谢凛盯上时她都没有现在这种无力感。
因为她知道谢凛是个商人,只要她有足够的价值就有谈判的筹码。
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感觉自己仿佛是透明的,她完全猜不透男人的想法。
因为他本身就是权力的化身,是秩序的具象。
也是她目前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终于,秦炽迈动脚步走到了她的病床前。
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
秦炽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告诉我,能在爆炸中心活下来的你…”
他微微倾身,那张神祇般完美的脸庞在林筝眼前放大,带来阵阵窒息。
“是什么?”
林筝瞳孔放大,大脑迅速运转。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眼中的警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深藏的恐惧。
那是一种面对陌生环境最本能的反应。
“我……”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颤抖。
“我不知道。”